第9节(2/2)

秦杉说:“小事。”

乐有薇打去电话:“哪个派出所?定位发我,我过去。”

秦杉说不用她去,乐有薇说:“你把手机给警察。”

挂了电话,乐有薇拦车去派出所。刚进门,她就听到秦杉说:“真的不具备摄像功能。”

一对小情侣怒气冲天,女孩瞪着秦杉:“这句话你都说了一万遍了!拍了别不承认!”

男孩怒道:“你这么大个人,鬼才信你坐天台玩的是玩具!”

秦杉语塞,乐有薇听不下去:“怎么就不行了?你平时不玩网游吗?”她转头笑对民警,“您好,这两位的确误会了,他从小就喜欢玩小飞机。”

秦杉诧异地看她,乐有薇对他笑了笑。他连头像都是小飞机,必然是根深蒂固的爱好了,她转向小情侣:“真抱歉,请你们吃夜宵好吗?”

几句话后,乐有薇搞清楚事情的原委。小情侣情难自禁,忘记拉上窗帘,赤身相见时,看到窗外的遥控飞机,误以为被无人机tōu • pāi,愤怒地报了警。前段时间,网上曝光了好几起无人机tōu • pāi事件,他们揪住秦杉不放。

另一名民警已将遥控飞机拆得七零八落,严肃道:“没有任何摄像装备。”

女孩问:“真的?”

民警示意两人去看一桌子零件:“你们自己看。”

秦杉话少,乐有薇想象着他不得不绞尽脑汁对人解释的样子,笑着问:“没事了吗?”

民警说:“没事了。”

乐有薇说:“辛苦啦!”见那对小情侣还在扒拉遥控飞机零件,她沉下脸,“误会解开了,我们走了。”

小情侣恨恨看她,乐有薇跟两名民警说了再见,喊过秦杉:“走吧。”

强行捞人成功,多少抵消了一点歉疚。小情侣对秦杉不友善,乐有薇不想再看到他们,请吃夜宵说过就算。秦杉把遥控飞机零件拢成一堆,警察从抽屉翻出一只塑料袋,他装好,和乐有薇出了门:“谢谢。”

他们身后,民警对小情侣道:“我就说是虚惊吧。他女朋友那么漂亮,哪有空tōu • pāi你们?”

秦杉有点窘,对乐有薇说:“他们又误会了。”

这种话,装作没听见就行了,他竟然要解释。乐有薇一笑:“没事,反正你长得好看,我随便他们说。”

她笑得邪,像个浪荡子,秦杉呆了呆,这话该怎么接?乐有薇饶了他,问:“心情不好,所以跑去玩小飞机?”

秦杉说:“嗯。”

白玉双鱼佩为旁人所得,他郁闷,但无可奈何,一个人凄凉地在天台玩遥控飞机,乐有薇想着这一幕,又笑了。秦杉被她笑得很迷惑,黑眼睛看着她,乐有薇笑够了,才想起自己是理亏的那个:“今天的事,是我不好,请你吃东西赔罪。”

秦杉摇头:“江天说,是突发情况。”

他越是宽宏,乐有薇越是知道他在拒人于千里之外,道歉说:“我没实现承诺,让你和你母亲的心愿落了空,很过意不去。附近有个餐厅海鲜粥很不错,走吧。”

秦杉似乎想说什么,没说,又摇头:“是失望,但是女明星会爱惜它吧。”

这人的失落溢于言表,得慢慢哄,慢慢磨,乐有薇笑微微:“那就当成给你压惊吧。”

秦杉知道她在说进派出所一事:“已经澄清了。”

乐有薇佯作不快,盯着他的眼睛,委屈地问:“我捞了你,你不答谢我吗?我今天都没吃午饭呢。”

她语调又轻又软,秦杉低头看她,点头。乐有薇暗笑,她是没吃午饭,但和那帮娱记吃了晚饭,不过应酬饭局只能吃个意思,她还能再吃点。

等待网约车时,秦杉在槐树边上站得笔直,树影在他脸上落下疏淡的影子,乐有薇在心里吹声口哨。古玩行有句行话,叫“一汪水”,意思是好物,干净漂亮,眼前这件大开门就是那样,山明水秀的一个人。

网约车到得很快,司机下车,给乐有薇拉开后门。乐有薇对秦杉扬了扬下巴,让他先坐,秦杉松开拉副驾室门的手,坐进后座。

乐有薇嘴角上扬。她穿的还是拍卖会上的西装裙,没来得及换,很小心地坐进去了:“副驾不安全,能不坐就不坐。”

车开出不多时,乐有薇手机响起,张珊打来电话,她听了几句:“等着啊。”

几年前,张珊和她哥哥张帆摸到贝斯特,询问齐染画的油画收不收,当时乐有薇刚来贝斯特实习,路过听到,喊住他们。她在画廊做兼职的时候,跟齐染有过几面之缘,是旧识。

齐染美院毕业几年,一幅画作也没卖出去,连房租都交不起,以考研为名,回校租了个床位,勉强度日。画廊经理不收她的画,她失望而归,但她的《牡丹很孤单》用色绮丽诡魅,乐有薇十分喜欢。

张家兄妹的母亲生病住院,跟齐母在一个病房里。齐染家有病母,不得不找一份普通工作应付着,先挣点钱,她白天要上班,张家兄妹帮她照应一二。

家里炖了汤,张母总让儿女给齐母也舀一碗。齐母出院,齐染请张家兄妹吃饭,酒足饭饱,张珊说:“你妈手机里存了好多你画的画,送我一张吧。”

齐染答应了,张帆说:“我们想挂墙上,能不能别画怪物?孩子害怕。”

齐染朋友圈里发了不少艳鬼异兽,一个月后,她给张家兄妹送来一幅风景画,命名为《秋意浓》,色彩绚丽,是普通人能欣赏的风格。

张珊把《秋意浓》钉在墙上,遮盖住儿子小时候的涂鸦。楼下邻居装修,说要去买几幅客厅装饰画,张珊才知道自家那么大尺寸的油画,别说是手绘了,就是印制品也不便宜,遂到贝斯特询价。

那年,齐染被画廊拒之门外,沮丧得背影都有点佝偻了。乐有薇当时就在想,坚持理想,或向现实投降,都不影响她对齐染那幅《牡丹很孤单》的喜爱,它像绮梦,像欲念,像心火,像一切妙不可言,也不可对人言的欢愉。

乐有薇说服业务部的征集人员收下《秋意浓》,还特地叮嘱张家兄妹,拍出去再告诉齐染,万一流拍,她肯定不好受。

也该齐染转运,那场当代艺术品拍卖会是赵杰第一次上拍卖场,他样貌温文,且是公司副总赵致远的独子,倾慕者很多,当中很有几个白富美。眼见《秋意浓》要流拍,影响赵杰拿白手套,白富美果断举牌,另一人也不甘示弱,几个女人较着劲,生生把《秋意浓》抬到10万成交。

张家兄妹喜出望外,郑好说,按人之常情,应当分些给齐染,但乐有薇察言观色,兄妹俩一个是酒鬼,一个连贝斯特茶水间的饮料都要多拿几瓶,这种人会知恩图报?不可能。她能为齐染做的,惟有在贝斯特拍卖公司的新闻稿里,提几句“当代画坛新生力量齐染”而已。

新人的画作拍出了10万,对齐染起到了作用,她很快被春风绿文化公司签下了。半年后的春拍上,白富美出手《秋意浓》,成交价是20万。

张家兄妹闻讯,闯到乐有薇办公室,指责她欺骗他们。就因为她说可能会流拍,他们才脱手上拍,早知齐染行情好,就该捂在手里,等她多升点值。

名利名利,有名即可获利的时代,炒作艺术品价格,抬高艺术家身价不是新鲜事。齐染第一次拍出了10万是偶然,第二次必是人为操纵。乐有薇告诉张家兄妹,这极可能是春风绿文化公司在砸钱捧齐染,把名气炒起来的手段,但两人不听,非让她把差价补给他们不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