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节(1/2)

只做成手串,会不会太单调?请几个手艺好点的木匠做成文房用品,也会很受欢迎,乐有薇用爱怜的目光扫过紫檀残件,心思转了好几回,开心了,一拍手:“都留着!”

秦杉本来就是这么想的:“嗯。”

下次再伙同江天来扫荡,今天先打住。哪有那么多手到擒来,大多数客户,都是花心思费时间,献足了殷勤才拿下来的。紫檀八仙桌无望,但对这堆边角料,乐有薇还是有信心的。

离开佛堂,乐有薇就让自己忘记紫檀八仙桌了。善思堂雕梁画栋,描金绘彩,她一边观看,一边向秦杉请教,碰到自己掌握的知识点,就反客为主,讲给秦杉听,互通有无。

走到轩厅,脊柱的木雕图案是大象背上驮着一只宝瓶,乐有薇问:“象通祥,你送我大象杯子,是吉祥平安的意思吗?”

她仰着脸,眼睫毛扑簌簌的,秦杉一阵恍惚,又想起童年遇见的那只小蝴蝶了。那么轻盈又柔弱的小东西,它天生拥有人类羡慕的飞行技能,母亲说,它能飞过高山、峡谷和湖泊。

善思堂的木雕繁多而精美,以廊房为最,镂空的梁头是万骏图,马匹姿态各有不同,雕刻手法也不尽相同。乐有薇在一位浙江名人的故居看过几乎一模一样的,欢跃地说:“这个我知道,这个我知道!”

秦杉安静地听她讲解,听到最后,他看一看万骏图,再看一看乐有薇,然后又看一看万骏图,乐有薇问:“怎么了?”

秦杉盯了一会儿万骏图,组织语言:“三寸不烂之舌,是你的千军万马,你很会说话,我很羡慕。”

她手一挥,他跃上一骑,被她带着游历上下五千年。

乐有薇笑得眼睛一弯。她喜欢这个说法,也渴望有朝一日,能像古时候的说客,一个人可胜百万雄师。说客为君王获得三千城池,自己让人散尽千金,也给人带来万贯家财,各有所得,皆大欢喜。

江家林位于大山腹地,乐有薇只在省道边的江集村口见过一座基站,江家林网络信号极微弱,连网页都刷不开,逛完善思堂,她给郑好打电话:“我昨晚给师兄订了花篮,留了你的电话,你盯着点。”

郑好问:“你还不回来吗,明天下午就是叶师兄的拍卖会了。”

乐有薇说:“去袁婶家吃完午饭,道个别就回了。”

一顿饭刚吃上,暴雨突至,尽管天气预报只说今日多云。乐有薇想等雨小些就走,袁婶却说往年每到这时必有大雨,一时半会停不了,冒雨走很危险。

江家林原名雨水坳不是没缘由的,它地势低,一下雨就淹得不成样子,极易发生山体滑坡。乐有薇不勉强了,她的身体容不得她任性,困在泥沼里不能动弹就太可怕了。

饭桌上,秦杉的助手小五说下午要把花园一扇外窗修好,乐有薇想看木工活,吃完饭,和众人一起返回善思堂。

第24章

江家林的路面是青石板铺成的,没有积水,但田野涝成了一片。乐有薇搬了小板凳,在廊下听雨,细看木匠们劳作,秦杉在工作台前忙碌,休息眼睛时,就出来看看进度。

电话响起,乐有薇走开几步接了。叶之南告知已经到了安徽境内,乐有薇听到他那边的雨更大,电闪雷鸣,隔着电波听来,像遥远的鼓声。她沉默了一下,说:“我在山里出不去,到处都淹了。师兄回云州吧,路上慢点开。”

叶之南深深沉默,他又被乐有薇推开了。今年他这次陶瓷拍卖会的宫廷御制品众多,一拨一拨重头客户都找他咨询了解,但乐有薇待在安徽不回来,连朋友圈都只发过一次,他心下不安,把接下来的应酬都推了。

黄山脚下有一处度假村,由原拆原建的徽州古民居组成,或饮或卧,都对着整面大湖。出发前,叶之南订了其中一幢独栋山墅,想让乐有薇看看好风景,再和她说些话。

以前总想着,不能勉强她,但是如今不想再弄丢了她。江天在不在她身旁,他都得摊开说。可是乐有薇又拒绝他了:“等雨停了,我就回来。”

她总是让人等,然后跑去别人身边,当别人的女朋友。叶之南默然地往前开,雨雾中的世界模糊难辨,下一个出口在17公里外。

叶之南不答话,乐有薇也不吭声了。一片沉寂里,彼此呼吸声清晰可闻,但都没有挂断电话,直到新的电话找上叶之南,是省博物馆馆长左佩玲。

省博和英国一家博物馆有个交流合作,即将运送62件馆藏品赴英展览。左馆长很重视这次对外交流,亲自拟定了展品名单,英方代表来接洽,却看上了馆里正在展出的一尊唐代云纹五足炉。

这件五足炉有极高的艺术研究价值,被列为国家禁止出国出境文物之一。左馆长向英方致歉,英方表示遗憾,但五足炉器形罕见,他们委实喜爱,恳求左馆长能拿出替代品。

英方年底将会送来一批佛教造像在云州展出,里面有一件白度母站像残器,研究者在其体内发现了藏文书写的祈愿文本,间接证明它曾在xī • zàng被供奉。左馆长想迎它回国,已和英方数次交涉。

贝斯特这次陶瓷拍品里有一件北宋五足炉,左馆长希望能暂借给博物馆,送去英国参展。跟对方保持交好关系,迎回白度母站像才更有希望。

孰轻孰重,叶之南有数,但左佩玲升任省博馆长已有几年,一直跟贝斯特拍卖公司的关系平平,该拿乔时得拿乔,他说:“您知道,明天就是拍卖会了,突然撤下重头拍品,必有争议。”

左馆长承诺会出具官方声明,力证贝斯特拍卖公司以大局为重,为促进两国文化艺术友好交流贡献了力量,叶之南笑道:“我有好几位客户专程从国外飞回来,就为了把它捧回家。”

左馆长明白他在要好处,也不含糊:“我们正在清理一批库存残次品。”

这次是个拉近距离的好机会,叶之南答应了,转而问起省博和几个兄弟博物馆的明清家具联展:“听说会邀请专家学者前来会谈,能不能让我徒弟旁听你们内部的研究探讨?让她跟着见见世面,学点东西。”

左馆长满口答应:“小事,今晚一起吃饭,我做东。”

雨刷摇摆,叶之南看着前方路牌上的“黄山”二字,继续前行。黄山风景好,他早年去过两次,一次是跟某夫人,一次是跟某千金,她们的家主都能对贝斯特生杀予夺的主儿。

黄山山中,有一种蔷薇以山为名,花期在初夏。叶之南在那时节,听到山谷风来风往,想到的是21岁时的乐有薇,她和初恋少年卫峰分手,借酒消愁,一把火烧光了所有情书,一封一封,从大洋彼岸寄回。

那把火,像漫山的蔷薇,嚣艳地烧尽了一座山。

路口往左,叶之南掉头回了云州。又是初夏,他多想和乐有薇登上雨中的黄山,乐有薇喜欢雨天。明天下午就是陶瓷拍卖会了,她会回来的。等她回来,不让她再躲了,上天入地也要定她了。

乐有薇拿着手机,怔然站了片刻,抓起小板凳去佛堂,结果连紫檀八仙桌都看着烦,想劈了当柴烧。她索性拿起秦杉搜罗的紫檀残件们,一件件品玩,揣想它能改造成哪种好卖的物件。

秦杉忙完手上的事,没看到乐有薇的人影,一名木匠往佛堂指了指。方才她悠悠闲闲地坐着,接到一个电话,就烦得团团转,是工作的事吧,秦杉想起她昨天连喝两盒牛奶,去拿牛奶给她。

乐有薇正对着一片花板发呆,一盒牛奶戳到她眼皮下,她接过,猛喝几口:“大东师傅说,你跟他的合同签到了明年二月,这里你年底就完工,他能借我用吗?”

秦杉嗯了一声,乐有薇别有用心地问:“你知道我找他做什么吗?”

秦杉问她做什么,乐有薇说是大买卖,秦杉在边上席地而坐:“噢。”

我和江天双管齐下,这批紫檀残件必是囊中之物,大东师傅的木工活儿做得好,不会糟蹋它们,乐有薇喝着牛奶,心情转好。秦杉不知道她在笑什么,默然看她,黑湛湛的眼睛里有星星,跟着她笑了。

工人们大多姓江,江东生是木匠队的头儿,人称大东师傅,乐有薇说:“大东师傅手艺好,要不是现在太忙,真想给他当学徒。”

秦杉说:“有空就学,打基础不难。”

乐有薇惊讶:“你也会?”

秦杉摇头:“只会一点,还在学。”

到了傍晚,雨势越发大了,田野已成沼泽。去袁婶家吃饭的路上,工人们都在抱怨,他们大多住在江集,还有几个是外村人,一般时候吃完晚饭就骑电动车走了,第二天再来,看这雨量,今晚只能在善思堂凑合一夜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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