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3节(1/2)

云豪酒店一楼的咖啡茶座,秦杉和凌云对坐。拍卖会结束,乐有薇和江天去付款,秦杉紧随其后,凌云跑来截住他:“是木头吗?”

秦杉喊道:“凌凌。”

凌云有点开心,秦杉也记得她。她踌躇一下,把应酬客户都抛开:“喝杯咖啡好吗?”

秦杉看向支付处,乐有薇和江天排在队伍中间,他跟着凌云下楼。

服务员端来咖啡,但两人都没喝,长久无言。小时候的秦杉很活泼,凌云却总喊他木头,只因他的名字是一棵树,姓和名都有“木”字;小时候的凌云也很活泼,看谁不顺眼,小跟班们就帮她揍谁。

凌云顿了一顿:“去年见过你爸,他见老了。”

秦杉默不作声,凌云寻思还得说点他想听的:“他和你后妈结婚后,感情并不好,好像连公司大门都不让你后妈进去。”

秦杉无动于衷地听着,凌云又说:“你后妈这两年也老得快,看起来过得不好,我听说……”

秦杉打断她:“我不关心。”

凌云立即闭口不言,她本意是想让秦杉听得好受些。换成别人,她会生气,但她不认为秦杉对她冷淡,她想,或许是太多年没见面了,也或许是秦杉在难过,他父亲和后妈关系再恶劣又如何,他的母亲已过世多年。

凌云还记得,有年冬天,父亲喝得踉踉跄跄回家。母亲埋怨了几句,父亲说特殊情况,老秦心情差,他不能不陪。母亲大奇:“他心情差到要喝酒?”

秦望平时烟酒不沾,凌越海喝着醒酒茶,叹息:“阮冬青没了。”

母亲惊住:“什么时候的事?”

凌越海说:“去年下半年,她出了车祸。”

当年,阮冬青发觉秦望有外遇,决然和他离婚,带着儿子秦杉去国离乡,跟国内再无瓜葛。秦望搬了家,和凌家不再是邻居,但凌云一直还记得阮阿姨和木头,她哭了。母亲哄着她,问:“那他们家小杉怎么办?”

父亲回答:“阮老不给,说他早就跟秦家没关系了。”

阮冬青去世一年后,秦望才得知她的死讯,他会很难过吧。凌云为远在异国的秦杉痛哭,19岁赴英留学时,她还想过,要去美国看秦杉,可是次年她父亲就出了事。

秦杉放下咖啡杯:“我该走了。”

凌云问:“去哪儿?”

秦杉说:“回拍卖场。”

凌云抬腕看表:“下一场四点才开始,还早,你有目标吗?”

秦杉说没有,凌云望着他,思潮起伏。回不了的过去,见不着的人,无法预料的将来,彼此都一样。她甚至比秦杉幸运,秦母亡故,但自己的父亲只是身陷囹圄,她每个月都能去探监。

落花时节又逢君,凌云忽然涌起一种强烈的冲动,想对秦杉诉说这一路走来的辛苦。眼前这个人,是童年时代的朋友,他仍像当年一样喊凌凌。

凌云放下设防:“木头,我爸被判了14年。”

秦杉心中一恸:“为什么?”

凌云看到他眼中流露出悲伤,心下稍宽,她没看错秦杉,他还是她的朋友。她拿着勺子搅着咖啡,说起父亲出了事。跨江大桥事故太严重,牵连面太广,父亲数罪并罚,风烛残年才能出来。

秦杉恻然,小时候,凌越海是抱过他,拿胡茬扎他的可亲长辈。凌云看着他,哭了。秦杉肯听她不能与人言的伤痛,为她家的遭遇真切地难过,是她最快乐年代的故人。她许久没哭过了,难为情地去够抽纸,秦杉推给她。

凌云拿抽纸揩眼泪,秦杉遭遇之惨,更甚于己,除了自家亲人,秦杉是为数不多同情她遭遇的人,她还想跟他当朋友。但哭泣是失态举动,她有些窘迫,说起别的:“刚才你看上的那几幅作品,你都没拍到。”

秦杉摇头:“是小薇让我举牌。”

凌云问:“谁?”

她身边没人喊小薇吗,秦杉莫名一喜:“乐有薇。”

凌云惊讶:“为什么?”

秦杉又摇头。乐有薇为什么会帮自己?凌云再一想,懂了,乐有薇不是在帮她,叶之南管业务,拍品成交率高,对公司百利无一害。但秦杉对乐有薇喊得亲昵,她冷下脸:“你们很熟?”

秦杉笑:“嗯。”

一提到乐有薇,秦杉就表情生动,凌云郁闷:“她旁边那个叫江天,今生珠宝品牌的老板。”

秦杉点头:“我朋友。”

凌云本意是想提醒,乐有薇可能和江天是一对,但秦杉竟然和江天认识。秦杉摁亮手机看时间,再次说:“我该走了。”

凌云只道久别重逢,秦杉感怀身世,故而少语,秦杉只道到底是旧识,不似他人嫌他闷,两人互相视对方为亲切之人,交换了联系方式。

回到五楼宴会厅一看,支付台已经撤了。秦杉拨打江天电话,江天说金丝楠木自在观音像在贝斯特库房,得等乐有薇明后天带他去验收:“到手我送去江家林。”

进场的人越发多了,秦杉向乐有薇望去,她正和一群客户聊着天,笑得很明亮。凌云用胳膊肘碰碰他:“我带你坐员工席。”

秦杉说不用了,视线没一刻离开乐有薇。乐有薇似有所感,看了过来,众人之中,她向秦杉颔首,没说一句话,可是目光之中,却像说了千言万语。

乐有薇一道眼波就能让秦杉魂不守舍,是为她动心了吧。凌云不由看轻这位旧友,秦杉只是好色之徒,竟看不出那女人无非一朵狡猾的交际花,对人看似深情款款,其实全无心肝。她轻咳一声:“快开场了。”

秦杉转头:“凌凌,我走了。”

凌云意外:“不看了?”

秦杉说:“工作忙。”

凌云扬扬手机:“那我们网上联系。”

秦杉回头望,又有客户在喊乐有薇,他笑着离开拍卖场,忍不住抚过左手手背,心中又是一乱。

凌云的拍卖会上,他右手拿着号牌,左手搭在座椅扶手上,乐有薇拿一支笔,笔帽轻轻划过他左手背,他就听命举起号牌,抬一抬价格。

在光天化日的拍卖场,于数百人当中,乐有薇隐秘地划过他的手背,轻如羽毛,却带有让人颤栗的力量,他心神异样,手心都是汗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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