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5节(1/2)

给家人留了一点钱,虽然少,也尽力了。做过一场很有成就感的慈善拍卖晚会,还和心爱的人互诉过真情,拥抱过,亲吻过,正正式式道别过,就算死在手术台,也好好地过了这一生。当然,大概率不会死,脑科专家说得很清楚,伽马刀技术很成熟。

从凌晨开始,乐有薇遵医嘱断食断水。次日上午,她住进医院,先抽血,再输液,接心电图和自动测量血压,这三项将贯穿整个治疗期。

秦杉和叶之南先后联系乐有薇,秦杉说:“小薇,叶先生和他的朋友第二次来拜访江爷爷了,上次我没跟你说,但你说让我有话要说。”

叶之南发来很长一段信息,贝斯特拍卖公司和天空艺术空间将合作为江爷爷举办作品展,已正式签订合同。江爷爷是乐有薇的客户,叶之南想安排她的团队成员来美国一趟,他问:“我接下来还有别的事,你的旅程哪天结束?”

伽玛刀治疗做完不用住院,乐有薇想缓个几天看看情况:“一周左右。师兄,能不能让赵杰团队参与进来?他在当代书画方面比我的团队更有经验,这次让他牵头,佳宁他们配合吧。”

叶之南把这条信息看了好几遍,乐有薇永远把工作排在第一位,这是头一次这样。他想着她那张唇色泛青的面容,她是应该再休息一阵。他拨打赵杰的电话,赵杰很兴奋:“我就知道有薇会带我玩!”

郑好找乐有薇:“我明天就飞美国啦,叶师兄说,我们先休整几天倒时差再去江家,你在哪里,我去找你!”

乐有薇回道:“在迈阿密,马上就上船,跨大西洋航行。海上有时没信号,如果联系不上我,你别慌,等我回到陆地就去纽约,你有事就找佳宁。”相似的一番话她发去家人群——“下西洋喽。”

张茂林有一流的策展团队,他留在纽约和江爷爷磋商细节。叶之南告辞,出发去西雅图。那里有个老客户,本月中旬即将度过97岁大寿,他年年去贺寿。

老客户手上有一部毛抄【注】,叶之南盯了快十年。老客户子孙后代都在美国,第三代第四代已不识中文,那部毛抄在他们家被束之高阁,弄回国更有价值。

乐有薇回复秦杉:“我和我师兄已经见过面,说清楚了。这几天要出海,可能不能及时回你的信息,别急。”然后她点开软件,听着有声小说睡着了。

医生唤醒乐有薇,得为她进行全身má • zuì,以便装上伽马刀架子,然后输送氧气。

麻药打下去,乐有薇很快就不省人事。等她再次醒来,是一个小时以后,架子已安装完毕,4个钉子被钉进头骨,法裔医生问:“什么感觉?”

乐有薇说:“有点疼,架子也很沉。”

下午5点,乐有薇进了伽马刀室,整个过程很安静,她再次睡着了。等她苏醒,已经出了机器,医生护士脸上都洋溢着笑容:“你状态不错啊。”

乐有薇昏昏沉沉,感觉不出具体时长,似乎只是睡一觉的事。医护人员开始拆除伽马刀架子,两名护士按着架子,一名医生松着螺丝,她感觉骨头被拧得生疼。

第一个螺丝松动的时候,鲜血喷涌,乐有薇用手一摸,脖子上全是血。医生护士为她清理血迹,她昏了过去。

老客户依然不肯出让毛抄,叶之南放下寿礼,告别而去。明年此时,他还会再来。回国的飞机上,他梦见乐有薇了,她像一条濒死的人鱼,昏睡在冰天雪地的海滩上,周围一圈人弯腰呼唤她。他拨开人群喊她,她面色苍白,久久不醒。

这个梦让叶之南惊惧,飞机在云州降落,他联系郑好:“到纽约了?你和有薇见面了吗?”

郑好说:“叶师兄是不是也找不到她?她在海上没信号,我给她发了好多照片她都没回。”

乐有薇连郑好都没理会,看来不是在逃避她的师兄。海上那一夜,两人交了心,也放了手,她是想独自静一静吧。叶之南去拜访相关部门,为江知行在歧园办展,必须及早报备。

郑好怀着不安的心情逛博物馆,她对艺术品知之甚少,方瑶存心找她东问西问,想让她出丑,姚佳宁维护郑好:“走,去那边看看。”

乐有薇让赵杰参与江爷爷的个展筹备,是在还人情,赵杰心知肚明。他只想独自赴美,不带自己的团队,方瑶却来找他:“我学的是当代艺术历史与理论,对美国也熟!”

赵杰只得带上团队所有人,眼见方瑶和郑好过不去,他提出两拨人分开逛,但方瑶不干。姚佳宁搜了一大堆艺术评论套话,发到团队群里:“你们几个新人背熟,方瑶只会这一套。”

方瑶奈何不了乐有薇,当然会拿她的朋友出气,偏生郑好是个温软性子。黄婷看不过眼:“她要是真有能耐,前几天海关罚没资产拍卖会就不会弄砸锅了。连拍卖资格证都没有,也好意思上拍卖台?”

博物馆几站地外有个香料市场,郑好提议去看顶级的藏红花。藏红花在国外多用于料理菜肴,但在国内,人们更推崇它的药理价值,多用于泡水泡酒等保健养生。

方瑶不懂行,频频出丑,郑好扳回一城。她以前供职的杂志刊登过五星级酒店餐厅广告,是她撰写的软文,主厨和她聊过藏红花。

方瑶面子上挂不住,想拿店铺墙壁上的抽象画回击,岂知郑好记熟了姚佳宁教她的片汤话,洋洋洒洒说了一通。姚佳宁意有所指:“艺术嘛,各有各的欣赏习惯,有的人喜欢跟人交流感受,有的人更愿意沉浸其中,用心体会。”

当晚,方瑶没和众人一起吃饭,她说她在美国有朋友。郑好向乐有薇显摆,没收到答复,她找秦杉:“乐乐有两天没消息了,你那边呢?”

秦杉说:“她也没回我,她说她在海上。”

叶之南持续地梦见乐有薇。梦中她气息奄奄,在沙滩上用树枝划拉自己的名字,她说爸爸给她取名,嵌了一个有字,是盼望她应有尽有。但是后来的她,总在囿于人情,四壁都是人情,把她钉在笼子里,她要寻来一把利斧,把它们都拆掉。

凌晨三点,叶之南独坐窗前,强烈的慌乱感使他无法入睡。他拨打乐有薇的工作电话和私人电话,都是关机状态,他试着找夏至:“回国了吗?”

夏至弄到了一份明代永乐六年的奏疏,按公藏情况,明代奏疏流传至今有三千多件,但市场上几乎没有见过,从无记录。他向乐有薇报喜,乐有薇居然几十个小时都无动于衷,这不像她,他莫名不安,翻来覆去睡不着,立刻回复:“还在日本,老师有有薇的消息吗?我找不到她。”

叶之南想订最早的航班去美国,但这不该是一个安于师兄身份的人所为。他想再问问郑好,却担心引起她的恐慌。迟疑片刻,他去洗漱,然后迎着第一缕晨光,去赶早班机。

酒店自助早餐区,郑好迎上秦杉:“这么早就来找我?我们有人起不来,我把她的早餐券拿给你。”

秦杉掏出手机:“吃了面包。我们对一下信息。小薇给我发完这句就消失了,我心里很慌。”

郑好给他看自己收到的信息:“她从迈阿密出发。”

迈阿密是世界上最大的邮轮港口,交通便利,秦杉自言自语:“船上各方面设施都很成熟,没理由不能上网还关机。”

郑好也慌了:“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,我没看到新闻啊。呸呸呸,我乱说的,肯定没事。不过她两个手机都关机了,很不对劲,以前她24小时开机。该不会是胆结石犯了吧?”

秦杉脸色大变:“不是胆囊炎?那么严重了?”

那天在大学校园,乐有薇走路不时停下,肩背佝着,像在忍痛,还吃过一次止疼药。秦杉问她是不是生病了,乐有薇当时说:“生理期。”

秦杉没好意思再问,但乐有薇曾经说,会说话有时是会说谎。所以当时她在骗他吗,他问:“你知道她生理期吗?”

郑好顿觉尴尬,想想还是说了:“你在想,她会不会疼晕了?她没这毛病啊。我们要不要报警?”

秦杉确定乐有薇在说谎,说:“你去吃早餐,我来想办法。”

郑好给秦杉拿了一杯咖啡,秦杉找邮轮公司咨询,对方表示全程提供网络服务。他打去一个个电话查找游客乐有薇,但所有邮轮公司都拒绝透露客户信息。

秦杉揉着太阳穴使劲思索,乐有薇去迈阿密之前,身在克利尔沃特海滩。从地图来看,两地车程在五个小时左右,但飞行只用一个小时,她会选择后者吗?

秦杉联系了母亲生前的单位,想根据乐有薇的航班信息获得一些线索,意外被告知:“没查到她去迈阿密。她上一次飞行记录,是从坦帕飞往洛杉矶。”

克利尔沃特海滩所属地区正是坦帕,秦杉找对方确定了具体日期,更觉严峻:“她说从迈阿密出海了,但当天她飞去了洛杉矶。”

郑好惊叫:“又去洛杉矶?她在那里待过好几天啊!”

秦杉立刻订机票,郑好问:“你怎么找她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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