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7章 蝴蝶 恐怕没有小蝴蝶愿意跟你一起走吧……(1/2)

众人一齐下山后,已经入了夜,温秉贤在道路两边安排了自己的眼线,一旦有人靠近便会拉响信号,索性他们一路离开也没碰到旁人。

奇峰寨全神贯注地在长角峰对抗赵氏兵队,无暇顾及巨石峰这边,言梳骑上了马,这才确定自己是离开匪窝了。

离开奇峰山的途中,温秉贤放慢了速度,特地与宋阙平行,问了他几句话。

大致是探听他们的身份,为何会与温秉初一道被抓进奇峰寨。

宋阙只说自己是海召的人,带着弟子四处游历,只是意外到了两军交战的地界,又知道这处有个山匪窝,便想着与温秉初一道走,相互也有个照应。

温秉贤为人直爽,见宋阙与言梳不像坏人,便不疑有他,朗声道:“既然是四处游历,若方便可去肃坦城转一转,正好我可以做东,请二位吃顿便饭。”

宋阙道谢,并没立刻答应,但眼下他与言梳都无目的处可去,随着温秉贤一道走也不是不可。

温秉贤与他们说完话,便双腿夹紧马腹,朝前跑了一小段,到了马车边与温秉初说话,不知二人提到了什么,温秉初脸上扬起了一抹笑,扫去了方才从山上下来一直都挂着的阴郁。

温秉初知道温秉贤会来接自己,温秉贤来得果然及时,与他算的时间也只差了一天。

他低头看了一眼手心的玉璧,这是他自小带在身边的东西,玉璧是一块玉做成的两个,外面大圈的那个给了温秉贤,后来又被他送给了妻子,这个小圈的则一直是温秉初随身携带的。

那日他们在奇峰山下遇见黑衣人,被谢大当家强迫带上山时,温秉初便找了机会将这玉璧扔在了山下的草丛里。

他与温秉贤在前线分别时已经往家中去了信,从落马城去肃坦城最多要十天的路程,加之林若月出了意外,温家兼顾林家之外还要找消失的温秉初,至少得再花半个月的时间才能找到奇峰山下他丢的玉璧。

温家人找到玉璧却没见到尸体,应能猜到他在奇峰山上。

温秉初算着时间差不多,便给谢大当家出了主意要去温家买钢网,那钢网的确是作战用的,但知晓温家钢网的人没几个,更何况他还报出了底价,温家的人一听便知道他还活着。

狮虎山的猎户捕捉时的确需要用到网,也多在温家打造,但捕兽的网与困人的网不同,奇峰山上的人隐藏得再好,温家人也知道他们不是狮虎山的猎户。

等他们买好钢网走时,温家便会派出一队人马在后尾随,见买钢网的人在奇峰山附近消失,便可以断定温秉初就在奇峰寨里。

从钢网买回来,到现下温秉贤找来,总共耗时不超过五日,一路杀上,是温秉贤的办事风格。

温秉初也猜到,赵氏兵队大约会在这个时间段与奇峰寨正面交锋。

一切都那么刚好,他得救了,也避开了温秉贤与奇峰寨的冲突。

众人彻底离开了奇峰山的势力范围后,天色大亮,又赶了一天的路,便就近找了个镇子住下了。

先行军定好了客栈,客栈里的人知道是温家人要住,将里外都打扫了一遍。

在这四十九城中,温家人尤为受人爱戴尊重,温家的马车停在客栈门前,小二连忙来迎,将车上的行李拿下来先按照指示放到屋里去。

宋阙给言梳买的马身量较小,她能自己下马,但温家手下的马是战马,马身尤高且壮,言梳自己爬上去倒可,但下马就有些害怕了。

眼见温家兄弟已经走进客栈了,言梳还坐在马上有些为难,宋阙走来,略微昂首对言梳伸出了手。

言梳抿嘴与他对笑了一下,弯腰张开双手要宋阙抱自己下去。

宋阙扶着她的腰,稍一用力便把人从马上举了下来,言梳双手放在他的肩上,等站稳后顺势勾住了宋阙的手臂。宋阙一怔,动了动手没能抽开,便道:“在外不可忘形。”

言梳哦了声,正经站直了问:“那回到房间之后我就能挽着你了吧?”

宋阙顿了顿,低声道了句:“也不行。”

温家兄弟二人已经在客栈大堂内找了个位置坐下,见宋阙与言梳并肩进来,说说笑笑,便招呼着二人与他们一桌,已点了饭菜,若有不和胃口的再加。

温秉贤名字虽然瞧着斯文,实际上很爽快,行军打仗可以,但为人处世总有些直楞,他也不在意有外人在桌,便直接与温秉初谈起了林若月的后事。

“也不知是谁半夜将林姑娘的尸身丢进了林家院子里,唉,林老爷本知道自己被山匪抢了银子就已经身体不好了,见林姑娘没了,更是一病不起,你又下落不明,咱娘也险些晕过去。”温秉贤道:“这天太热,林姑娘的尸身放不住,很早之前就已经入殓下葬了,没能等你回来。”

温秉初脸色微白,嗯了声。

温秉贤接着道:“林家知道你下落不明,也担心着你,林姑娘的事,日后两家就都别提了,不影响我们来往的。林夫人……林夫人说是,若你愿意,他们家还有个五姑娘,也是嫡出,今年十五,尚未……”

“哥。”温秉初连忙打断了他。

“我知你与林大姑娘自幼定的亲,感情好,一时不想此事也是正常,反正林家五姑娘年纪还小,还能再等两年。”

温秉初听温秉贤说得越来越不顺他的意,知道自己无法阻止,只得叹一口气,目光落于窗外,已是没有在听了。

在温秉贤看来,林家此举并无不妥,如今温家于百姓眼中无异于第二个‘皇室’,林家与温家又是世交,自是不会放过机会,聪明人都会想办法维系这段来之不易的关系。

温秉贤以为温秉初不愿听,是因为心里放不下林若月,实则温秉初只是不愿面对这种利益超出情感的关系。

他与林若月自幼定亲,实际上没见过几回面,温秉初觉得林若月很好,也一直认为林若月会是他以后的妻子,但扪心自问,林若月没死的话,他们日后也只能做到相敬如宾。

相敬如宾,与相濡以沫……

温秉初已不再去想了。

一餐饭吃得并不怎么愉快。

即便言梳不是那么会察言观色的一个人,也瞧出了这对兄弟在感情理解方面出现了分歧。

方才温秉贤对温秉初说话的模样,莫名让言梳想起了很久之前,在落马城客栈里,温家管家对温秉初说话时的样子。

温秉初对待温秉贤的态度,与对待温家管家一般,遇见不想听又阻止不了的话,干脆就放空自己。

窗外或是杜鹃花丛里的蝴蝶,或是举着风车奔跑的小孩儿,都比喋喋不休的长辈更吸引他。

吃完饭后,言梳与宋阙回到了房间。

客栈知道温家人住下,便不再对外开放,有的是空房。言梳与宋阙住在院子里的长屋内,长屋有墙分隔成四间,他俩相邻,正对着一院紫薇花,还有一墙的黄鳝藤。

天色将暗,今日没有落霞,远方的天空呈暗红色,太阳藏入了云层中,将云层染成了乌紫色。

眼看就要变天,今夜说不定会有暴雨,空中飘浮着沉闷的水汽。

言梳坐在院里的黄鳝藤下,看着橙红色如炮仗一般的花节节绽放,花丛中的几只蝴蝶飞得很低。她朝蝴蝶伸出手,眼见蝴蝶纷纷飞去,只有一个看上去好似有些傻,停留在黄鳝藤的花朵上不动,翅膀一张一合,等人来捉。

若是换做之前,言梳必然以食指和拇指捏住蝴蝶的翅膀,强迫地放在手心,不过现下她倒不那么想了,只是静静地把手搁在一旁等着。

宋阙何时站在言梳身后的,她也不知道。

若非小二点起了长屋前挂着的灯笼,人影拉长,立在言梳的影子旁,她恐怕还不能发现。

回头看去,言梳对着宋阙一笑。

宋阙坐在她身侧,也看着那只蠢笨的蝴蝶,听见言梳问:“为什么提起婚事,温公子就好似不太高兴的样子。”

之前也是如此。

她不解:“两个人要成亲,不是应当互相喜欢,愿意陪伴彼此一生吗?成为夫妻,和喜欢的人永远在一起,这是多令人高兴的一件事。”

但是林若月的死,似乎没给温秉初带来多大的伤心。

宋阙道:“这世上并非所有夫妻都是互相倾慕的,人心很复杂,超出感情之外还有一层是谷欠望,利益,他们必然要在其中做取舍。”

“喜欢也有利益与欲望在里面的吗?”言梳问。

宋阙微微挑眉,一时间不知要如何解释,于是换了另一种说法:“就好比你,若你喜欢一个人,是否愿意一直和那个人在一起?”

“那是自然!”

“如若对方并不那么想永远和你在一起呢?”

言梳一时哑言,怔了怔,不知如何回复。她好似想到这个问题就很难过,眼神朝宋阙看去好几眼,嘴唇抿了抿后道:“那我可能……就成全他吧。”

“所以对于你来说,对方快乐高出于你快乐,那是他获利,你失意了。”宋阙道:“那么换过来,即便对方不愿和你在一起,你也要和对方绑在一起。彼时,想与对方在一起就是你的‘谷欠望’,而在一起,便是你从中获得的‘利益’。”

言梳垂眸,显然兴致不高:“那温公子与林姑娘之间,也存在这种利益吗?”

“凡人想要获得的利益很多,不仅存于感情上,更多的是物质上的。”宋阙伸手摘了一朵橙红色的黄鳝藤花放入言梳的手心,起身道:“等你越趋近于凡人,就越能明白他们。”

等看到了谷欠望与利益,还能坦然放下,那就成为凡人又远超凡人了。

言梳的眼神随着宋阙离开一直到他进屋,方才宋阙说的那一番话她有些想不明白,尚有问题没问,师父就走了。

再回头看向手心里宋阙摘下的花,那花儿娇艳欲滴,小瓣绽开,长长的花身中探出几根细蕊,而方才那只一直停留在黄鳝藤上的傻蝴蝶,扑闪着翅膀落在了她手心的那朵花儿上。

言梳眨了眨眼,这还是头一次有小生灵主动友善地亲近她,虽然是因为一朵花儿。

她高兴地想要喊宋阙来看,又怕自己声音大吓走了蝴蝶,便只能僵硬着身体坐在院子里好半晌,等那蝴蝶飞走了,她才起身,心静如水,也忘了原先来院子里是来纳凉的。

骤雨果然在子夜之前降临,这场雨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,一直到次日早晨,街道上的道路积了厚厚一层水。雨势让人看不清五步之外的任何事物,路上没行人,别说是赶路,就是出门也不容易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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